最近Jimmy Kimmel的節目在美國掀起爭議,他因為一段關於政治暗殺事件的評論,被ABC暫時停播。雖然節目後來復播,但風波仍未平息。看到這則新聞時,腦中立刻浮現一部只播了一季的短命劇──Aaron Sorkin的《日落大道60號演播室》(Studio 60 on the Sunset Strip)。
回頭看,《Studio 60》更像是《新聞急先鋒》(The Newsroom)的未成熟試映集:角色原型相似,許多梗甚至直接延續了過去。
但是,這可說是Sorkin作品譜系裡的黑歷史,也是他唯一第一季就被腰斬的作品。儘管節奏依舊犀利,台詞仍充滿火花,但收視率始終敵不過同期爆紅的《Heroes》,最後只能黯然下檔。
如果你是《六人行》中 Chandler 的粉絲,看到Matthew Perry在《Studio 60》裡的演出,更會格外心疼。這原本有機會成為他繼Chandler之後最具代表性的角色,但隨著劇集腰斬,也只能成為遺珠。
《Studio 60》不是不精彩,而是精彩得不太合時宜。
Sorkin的招牌是長鏡頭、快節奏對話、角色邊走邊辯論;人物總是理想主義者,講話像在發表宣言。這套公式放在《白宮風雲》或《新聞急先鋒》裡,觀眾覺得理所當然,因為政治與新聞本來就承載公共議題。
但放在一個模仿《SNL》的「深夜喜劇秀」舞台上,卻顯得格格不入。
觀眾期待的是笑料,結果卻收到了關於媒體道德、信仰與自由的辯論。娛樂的外殼與嚴肅的內核錯位,讓觀眾難以接受。
其實這種格格不入,正好呼應了尼爾.波茲曼在《娛樂至死》裡的警告。
波茲曼認為,電視時代最大的危險不是有人禁止我們說什麼,而是所有公共討論都被改造成「娛樂」的形式。政治辯論、新聞播報,甚至宗教講道,都必須先變成一場秀,才能進入螢幕。嚴肅議題如果無法被包裝成娛樂,就很難被看見。
《Studio 60》恰恰反其道而行:它試著在娛樂的外殼裡塞入太多嚴肅的東西。Sorkin想透過「深夜喜劇秀」舞台討論媒體道德、信仰與言論自由,卻和觀眾對娛樂的期待背道而馳。
換句話說,它輸給的不是《Heroes》,而是「娛樂邏輯」本身。
這種感覺其實在台灣也不陌生。
打開電視,政論節目常常更像綜藝秀,聲音越大、情緒越激烈,收視就越高。嚴肅的政策討論反而退居次要。選舉期間更是如此,候選人的政見往往要透過口號、梗圖、短影音才能被傳播。嚴肅議題只有先被「娛樂化」,才有機會進入公共視野。
每次看到這些場景,都會想起《Studio 60》的失敗。
當年觀眾不買單,是因為它「太嚴肅」;今天我們面對的問題,則是嚴肅討論如果不被娛樂化,幾乎沒有生存空間。這兩種極端,其實都在證明波茲曼說的:娛樂至死。
《Studio 60》是一場失敗的深夜秀,但失敗正好讓我們看見:笑聲背後,還有更嚴肅的東西在運作。多年後回頭看,這樣的失敗或許比成功更值得記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