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妳一生的預言》預知了未來,如何向死而生?|YX閱讀書評

by Y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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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從一開始我就知道結局,我選定了自己要走的路,也就是未來的必經之路。我循路而前,滿懷喜悅,也許是滿懷痛苦。我的未來,它究竟是最小化,還是最大化呢?」
—《妳一生的預言》

如何用有限,去解釋無限?

當我們探索宇宙,更多的時候,其實是在面對人類自身;看見宇宙的宏大,與之對應的是人類的渺小。向外探索的同時,也是在暸解與我們自身有關的一切。

美國華裔作家姜峯楠(Ted Chiang,特德姜)是我非常喜歡的一位科幻創作者,出道三十多年,僅有17篇短篇小說。然而憑著這幾篇短篇,姜峯楠四獲星雲獎,四獲雨果獎,四獲軌跡獎 ,奠定在科幻界無庸置疑的地位。

其中,《妳一生的預言》是我最愛的作品,改編的電影 《異星入境》獲得第89屆奧斯卡金獎像8項提名。它想探索的問題是:如果你已經預見自己的一生,並且無法改變它。那麼,你是否還有必要去經歷這一生?

故事中,語言學家露伊絲在一次外星人降臨地球時,學會了外星語言。

然而,外星人使用的是一種「語標文字 」。這並不是像英文那樣由字母組成,也不是像中文那樣一個一個方塊字組成句子。如果一定要找一個類比的話,那就是各種指示圖標,例如「禁止吸菸」、「小心路人」之類,但這比圖標複雜得多,一個句子就是一個圖案,一篇文章也是一個圖案。

並且,這種圖案可以無限連結擴大成一個更巨大的符號,描述更複雜的事件。更驚人的是,符號裡的訊息打破了時間的線性,過去現在和未來是同時存在的,而且所有的內容都是在敘述一個未來確定存在的事實。

因此,一旦打破線性語言的禁錮,人類對於時間的認知便可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:事情的發生不再有先後順序,未來與過去同時存在於記憶之中,這一點若有興趣文末再展開討論。

露伊絲因此在學習外星語言的過程中,得知了自己的未來—她將愛上男主角、經歷婚變、女兒的降生和成長,以及女兒25歲時會死於一次攀岩的宿命。

回到最開始的問題,如果你已經預見自己的一生,並且無法改變它。那麼,你是否還有必要去經歷這一生?

姜峯楠在小說中給出了他的答案:有必要。

雖然已預見痛苦,我們依然選擇面對生活,一路同行。 你可以說主人公沒有其他選擇,這點確實如此,但是這不是故事主旨。

因爲預先知道並不等於已經實現:即便你已經知道一切,卻仍然需要親自去完成它,它才能夠成爲真實。

她的接受不是被強迫的,並非違背了她自身的意願,她只是選擇承受所有的一切, 好的以及壞的 。

你也許不能預言自己的人生,但仍然且始終是自己人生的踐行者。

真實地面對自己的感受,你將能夠做出最符合你內在需要的抉擇。即使知道了生命的旅程,以及將走向何方,我們依然選擇擁抱它,並欣然接受每一個時刻的到來。

【補充:外星語言能預知未來的原因】

為何說學會外星人的語言,就能夠預言未來?理工背景的作者姜峯楠其實在討論的是物理學中的費馬原理(Fermat’s principle),也被稱為「最短時間原理」,因為光線選擇的傳播路徑是需時最少的路徑。

一束光從空氣中射入水中,會產生折射,出現一定角度的偏轉。從人類因果論的思維來解釋的話,因爲水和空氣的折射率不同,所以產生了折射。

然而,姜峯楠是從另一個方面思考這個現象—目的論 。

這種推理方式是從終點往回推,以到達終點的手段來解釋現象的方式 。讓我們想像一下,現在光有個固定的終點,如何用最少的時間到的這個終點?假如我們沿兩點連成的的線段走,那麼總路程的確會減少,但在水裡的路程增加了,水中光速慢,時間長。

而如果是採用右二這條路線的話,在水中的路程雖然減短了,但在空氣中的又增加了,綜合下來,還不是最快的。最終,我們驚奇地發現,最快的那條路線,竟然就是光在自然界中按正常折射率所走的路線。

那麼問題來了: 如何選出這樣的最快路徑 ?光必須要先知道它的終點與路上的一切,可問題是它還沒有出發啊,終點是哪裡?路上有什麼?對於出發前的光來說,都還是未來。難道,光能預知未來?

這與故事中外星人的文字是類似的概念,先知道終點再往回推 。

在語言學中認爲,語言形式可以影響一個人的思維方式,反之,語言形式是思維方式的映射。外星語言的特殊,也代表了其思維方式的特殊。

外星人對於費馬原理的理解,表現出他們的思維方式與人類截然不同。人類是線性思維,按照因果論解釋這個世界,先有因後有果。因爲折射率不同,所以折射。我們按照先後順序來感知事件,將事件間的關係理解爲因和果,也因此看不到未來和自己的宿命,使我們產生每個選擇都是我們自由意志的體現的錯覺 。

外星人的思維方式在時間之外,也就自然沒有了因果的前後聯繫,他們同時感知所有事件,將所有事件視爲目的,為了儘快到達終點,所以改變路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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