於是故事還沒說完,老人就悄悄走了

by YX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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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後得知家對面的空軍退休將軍過世了,快90歲的人了,有點驚訝但畢竟不是很意外,畢竟平時走出來都是顫顫巍巍要人攙扶。

嚴格來說,其實將軍夫婦不算太理想的鄰居,從來都是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的軍人模樣,不怎麼與人交往。

小時候我跟妹在家外面玩,就怕遇見他們走出來。據說我們搬過來不久,好命婆拿我弟的彌月蛋糕送他們,將軍字正腔圓的粗聲問,「妳送我蛋糕那我要送妳什麼?」

在外不搭理人,在自己家倒是話不少,尤其教官退休的太太,數落起先生那叫一個中氣十足,將軍的反駁方式不是句子,而是在太太罵了一串之後,他會忽然用「吼」、「喂」這種單音節吼回去。

兩個老人的對罵,我們隔一條馬路在家裡都可以聽到,大齡文青會笑嘻嘻說,「看啊,教官把將軍罵到啞口無言!」然後表示,不錯,可以這樣罵表示精神不錯,身體好。

後來我們上學了,在家外面玩的時間少了,對街老夫婦的叫罵聲,也不知不覺慢慢消失了。然後,人彷彿都是在一瞬間變老的,忽然有天看到,才暗暗吃驚,將軍什麼時候變成這副虛弱樣子的?

本來覺得,這樣疏遠的鄰居關係就這樣繼續下去。

直到高中的某天週末下午,待在房間時竟然聽到一樓客廳傳來將軍夫婦的聲音,真的是天下紅雨活見鬼了,我跟妹各自從房間走出來,輕手輕腳走到樓梯口聽樓下的動靜,那北方口音錯不了,整個社區只可能是將軍夫妻講話有這個腔調。

後來才知道,原來是當時國小的弟某天在外面遇見將軍在澆花,當時對飛機充滿興趣的弟竟然上前跟退休飛將軍問問題。

估計從來沒有小孩子主動找他攀談,主題還是飛機空軍吧,將軍像是被觸動了什麼,隔了幾天竟然跟太太帶著舊照片來我家,跟我弟還有大齡文青好命婆在客廳聊了一個下午,還說到當年跟共產黨的飛機在空中撞見的經歷。

那是十幾年來唯一一次,這家鄰居來我們家拜訪。

後來,將軍直接邀請弟一起參加空軍典禮,據說活動後的餐會上,一整桌高階退休軍官猛問他要不要讀軍校,就可以真的開飛機;甚至弟這次大學放長假回來,還收到他們夫婦贈與的空軍紀念光碟。

現在想想,老人應該是很想說故事的吧。

上學期口述歷史課老師說,做口述史的過程中,永遠在跟時間賽跑,經歷歷史的人,只會不斷的變成歷史本身。聽這句話時心裡閃過的,就是家對面的飛將軍,覺得好像該做點什麼。

念頭只是短短的閃過心上,老人就這樣悄悄的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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